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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建石狮男子黄某做了件荒唐事，他从银行取出10余万元现金后，在市区一红绿灯口附近，将大量百元人民币抛撒在马路中，引发过往的人群捡拾，相关视频在朋友圈疯传。属地派出所民警接到报警赶到现场时，现金已经被捡完，黄某也已离开现场。 后经警方调查，黄某称是最近一段时间工作不顺，心情有点低落。之后，冷静下来的黄某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懊悔，并希望拾到现金的群众能够将钱归还。警方发布的通报称，对于黄某抛撒现金的不当行为，已经对其进行了批评教育。警方呼吁，当时路过捡到钱的群众，请将钱还给黄某。 从这起事件上看，在公共道路上抛撒大量现金，是否构成对不特定对象的赠与？能否要求捡钱人归还？路人在现场捡到的钱算不算不当得利？是“必须归还”还是“可以不还”？黄某又能否寻求法律途径要回自己的钱呢？ 本期嘉宾 高鹏：江西农业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熊超：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 曾毅：北京市盈科(南昌)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王新民：江西中磊嘉律师事务所律师 是否构成赠与 问：黄某将10余万元现金当街抛撒的行为应该怎么定性？是否构成对不特定对象的赠与？在红绿灯路口撒钱，是否有扰乱公共秩序之嫌？涉嫌寻衅滋事罪吗？ 王新民：当街撒钱不能认定为是赠与行为，这样定性缺乏法律依据。民事行为合法有效的必备要件之一，是行为人的真实意思表示。黄某一时冲动发泄、撒钱，这个行为是非理性的，而非理性并不能成为放弃物权的基础。按照合同法的规定，赠与合同是赠与人将自己的财产无偿给予受赠人，受赠人表示接受赠与的合同。若黄某撒钱的时候曾明确表示这些钱他不要了，送给大家，则黄某的行为属于赠与。但黄某撒钱行为发生之时，并没有类似的赠与的意思表示，当事人的真实意思表示是泄愤。 至于是否构成寻衅滋事罪，主要看他这种行为是不是对社会秩序造成了混乱，如果说影响了交通，造成道路拥堵，那有可能构成寻衅滋事罪。即使不构成犯罪，情节显著轻微，公安机关对这种行为也可以按照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的相关规定予以治安处罚。 熊超：黄某的撒钱行为是赠与不特定的对象，或者是遗弃、放弃所有权，比较接近这样的意思。其行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，或者说黄某撒钱的举动，有寻衅滋事的行为，但是要认定为寻衅滋事罪，可能有点勉强。寻衅滋事罪的犯罪构成，必须要有一个严重危害社会的行为结果。 高鹏：黄某本人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，其撒钱行为属于本人意志范围内，这在民法上属于“抛弃”性质，在合同法上属于“赠与”性质。而我国《刑法》规定，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，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，可构成寻衅滋事罪。黄某撒钱的行为从目前来看，还没有达到寻衅滋事罪所要求的“严重混乱”程度。曾毅：黄某当街撒钱的行为，从民法上讲属于抛弃物的所有权，系单方民事法律行为，一经作出立即生效，且具有不可撤销性。 黄某当街撒钱的行为，从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上讲，有可能构成扰乱公共秩序，给予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；情节较重的，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治安拘留，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，依据是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第二十三条(二“)扰乱车站、港口、码头、机场、商场、公园、展览馆或者其他公共场所秩序的”。但该行为从刑法上讲不构成寻衅滋事罪，不符合刑法规定。
能要求捡钱者归还吗 问：黄某事后十分懊悔，希望捡钱群众能够将钱归还。警方通报也提出，希望捡到钱的人归还。那么从法律层面上看，黄某能否要求捡钱群众把钱归还？ 高鹏：民法上的“抛弃”，具有不可撤销性。而按合同法的“赠与”性质，赠与人只有在赠与财产的权利转移之前可以撤销赠与，如果财物已经转移，除非存在欺诈、胁迫、重大误解、显失公平四种情形之一，否则也不能行使法律上的撤销权。熊超：如果赠与行为成立，那么没有特定情况或者特别约定，以及对方没有社会公益性的义务，那么这种钱款的返还是不能主张的。 王新民：黄某是有权利要求归还的，不能因为撒钱人的行为有过错，就丧失了对财产的所有权，这缺乏法律依据。而且按照《民法总则》一般民事法律行为制度来考查，只要存在受欺诈、受胁迫、重大误解、乘人之危或因信息不对称出现显失公平等情形，可以撤销法律行为。黄某工作不顺，做出不理性的行为，其他人捡钱有“乘人之危”之嫌。 捡钱是否属不当得利 问：捡钱者是否属于不当得利？法律层面上是否有归还的义务？拒绝归还是否涉嫌违法？ 熊超：如果说是一种没有合法依据，有损于他人而取得的利益，那可以认定为不当得利行为，利益所有人才有权请求不当得利人返还不应得的利益。从目前来看，群众捡钱可以认为基于一个被赠与的法律依据之上，不应当认定为不当得利，也就没有返还的义务。另外，如果说没有任何原因而取得钱财，或者一直占有，那么涉及《刑法》中的侵占罪——将代为保管的他人财物、遗忘物或者埋藏物非法占为己有，数额较大，拒不交还的行为。 本案中，黄某将现金抛弃时，现金就成了无主物，过路人员基于“先占”，取得所捡货币的所有权，并不属于刑法侵占罪规定的三种情况“代为保管、拾捡他人的遗忘物、发掘得到他人的埋藏物”中的一种，无法认定捡钱者构成侵占罪。 曾毅：捡钱者不属于不当得利，法律层面上没有归还的义务，拒绝归还不涉嫌违法。民法理论一般认为，由于货币属于动产和种类物，谁占有即谁所有。即现金所有权归属的“占有即所有原则”，黄某当街撒钱后，金钱所有权消失，之后金钱所有权之归属，适用“占有即所有原则”。但应予严格区分的是，黄某系故意抛弃金钱，倘黄某并非故意抛弃，而是大意遗失，或因意外事故无心地将现金撒落一地，则黄某可依《民法总则》第122条，请求拾得人和哄抢人等返还不当得利，因其从未作出放弃所有权之意思表示。王新民：此次事件中，捡到钱的人属于不当得利，因为受益人取得利益与受害人遭受损害之间必须有因果关系。 事实上，黄某并不富裕，10万元对他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损失，而且他表达了反悔的意思。按照《物权法》第109条规定，“拾得遗失物，拾得人应当及时通知权利人领取，或者送交公安等有关部门。”另外，《刑法》第270条规定了“侵占罪”，即将他人的遗忘物或者埋藏物非法占为己有，数额较大，拒不交出的，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处罚金。如果捡到他人遗失的钱款数额巨大，不仅无权据为己有，若拒不归还，达到立案标准，还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。
是否有法律救济途径 问：黄某一时不理性抛撒10余万元现金，对于黄某现在遭遇的情况，是否有相应的法律救济途径？ 王新民：作为当事人，对于别人捡到钱不归还，可以通过诉讼的方式主张权利。但根据《民事诉讼 法》的相 关规 定，谁主 张谁 举证，当事人要主张别人捡到钱，具体数额是多少，这个都由当事人进行举证，否则也很难得到法院的支持。在举证阶段需要公安机关配合，调取监控录像确认捡钱人和捡到的数额，如果不能举证，有可能造成败诉的后果。 熊超：如果黄某是一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，那么他民事上的行为可能都不成立，根据其行为能力来判断，假设存在这种情况，可以从民事责任上主张返还。 曾毅：可以向行政主管部门，比如公安部门，发布公告请求捡到钱的人主动将钱归还，大家一起营造互相帮助的社会环境。黄某还可以提起民事诉讼，要求法院来断定他这样的行为到底是属于一个抛弃所有权的行为，还是可撤销的民事行为。
来源：江西法制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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